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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没有纸上谈兵的赵括,赵国能赢得长平之战吗?

2024-02-18 12:53 来源:喜雅生活 点击:

没有纸上谈兵的赵括,赵国能赢得长平之战吗?

结束于公元前260年的秦、赵长平之战,可以说是整个中国古代史上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。司马迁在《史记》中给出的说法是赵国中了秦国的反间计,用赵括取代名将廉颇担任主将,葬送了赵军,遂令“纸上谈兵”的成语留诸后世。但问题在于,如果没有赵括,赵国是不是就能赢得这场国运攸关的战役呢?

赵军初战不利

战国时期的华夏国家已经普遍采用郡县征兵制,全国人口都被编入国家的户籍。男子到达成年,就要登记名籍,叫作“傅”或“傅籍”。“傅”就是“附”,谓附着姓名于户籍上;“傅籍”就有随时服兵役的义务,极大扩充了兵源。战国七雄均“带甲”数十万乃至百万,使得战国时期的战争规模急剧扩大。于是,此前在战争史上寂寂无闻的长平,注定要让秦、赵两国赌上国运,成为战国时代规模最大战役的战场。

当时的赵、秦两军可以说是中原最强大的两支军队。赵国军队的战斗力素来很强,阏与之战时,全副武装的赵军步兵从邯郸出发急行军至阏与,“卷甲而趋之,二日一夜至”,古阏与城在今山西省和顺县西北,以当时里制估算,与邯郸的直线距离约为530里,赵军的日行军速度已接近200里,没有严格的训练与强健的体魄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。与此同时,新兴的铁兵器也正在进入赵军的武库。

尤其值得一提的是,自从赵武灵王实施“胡服骑射”的军事改革之后,赵国在华夏诸侯国中率先引入了骑兵这一兵种,其军中骑兵的比例接近10%,而其他诸侯国只在1%左右。

反观秦军,其迈入铁兵器时代的步伐比赵军缓慢得多,譬如从西安兵马俑出土的40000件兵器,几乎全部由青铜铸成。但秦国在商鞅变法中实行军功爵制形成的制度优势,完全弥补了秦军在技术上的落后。对于秦国的老百姓而言,他们的政治地位和生活待遇完全取决于在战场上获得的军功爵位。按照秦制,爵位共分20级,秦国的士兵只要“能得甲首一者”,便能“赏爵一级,益田一顷”,斩杀的敌人首级越多,获得的爵位就越高。当官为吏必须有爵,无爵者不能当官。甚至同在军中效力,爵位高低不同,每顿吃的饭菜都有所差别。三级爵有精米一斗,酱半升,菜羹一盘;两级爵位的只能吃粗米;没有爵位的普通士兵仅能填饱肚子而已。

因此,秦军对战争的渴望与热情远非六国军队可比,朱熹曾评论说“秦人之俗,大抵尚气概,先勇力,忘生轻死”。韩非子更是说,秦人听说要打仗,就顿足赤膊、急不可待,根本无所谓生死。当时人记载,上了战场的秦军光头赤膊,奋勇向前,六国军队与之相比,如同以卵击石。秦军士兵们左手提着人头,右胳膊下夹着俘虏,追杀着自己的对手,仅仅这样的文字记载,已经足够令人不寒而栗。

作为战国后期中国最强的两支军队,秦赵相遇,更强者胜。秦昭襄王四十七年(公元前260年)四月,赵军与王龁率领的秦军交战,初战失利,裨将(副将一级的高级将领)茄被斩杀。六月,赵军再战又败,2个城堡失守,4名都尉(仅次于“将”的中高级武官)阵亡。七月,赵军筑垒御秦军,秦军又斩杀赵军的2名都尉,夺占其西垒壁(今山西高平北的韩王山)。在秦军开始攻打赵军后才紧急担任赵军统帅的廉颇,此时只能被迫退守丹河,与秦军隔河对峙。

后勤战场的较量

尽管司马迁在《史记》里惜字如金,但还是可以看出战场局势对赵军不利:短短3个月内,赵军遭遇了一连串失败,丢失两道防线,折损“一将六尉”。这意味着赵军高级将领的伤亡十分惨重。几十年后,在秦的统一战争中,李信率20万伐楚,被项燕率领的楚军夜袭击败,7名都尉阵亡,已是一场惨败。可见当时赵军的伤亡应当非常大,至少损失了几万将士。无怪赵孝成王得知战报后的反应是“怒廉颇军多失亡”。

对于这时的赵国而言,和平的希望已不存在(战争爆发后,赵国遣使赴秦媾和,但以失败而告终),其在军事上有三种选择:主动攻击、自行撤军、持久防御。而战场的现实已经证明,赵军野战不是秦军对手。而自行撤军,将大军撤回太行山以东,依托壶口关、滏口陉、井陉设防,且不说以新败之师如何抵御居高临下而来的秦军,秦军更可以挥兵北上,控制吕梁山与太行山上的险径要塞,截断邯郸与代郡、雁门郡、云中郡等北部地区的联系,将包括赵国起家的晋阳(太原)在内的太行山以西大片领土全部并吞。这是赵国所不能接受的,因为战败的结果也不过如此!更重要的是,敌前撤退这样高难度的军事行动极度危险,当时临时征召的军队,虽然数量庞大,但组织度很低,敌前后退极易导致军心涣散、阵形混乱,一旦敌人乘势追杀,将一败不可收拾,甚至全军覆灭。日后王翦趁项燕率兵东移突袭大破楚军就是最好的例证。因此,廉颇选择坚壁清野、坚守不出的策略实属必然。

两军相持,实际比拼的是双方的后勤能力。《孙子兵法》说,“凡兴师十万,出征千里,百姓之费,公家之奉,日费千金”,“国之贫于师者远输,远输则百姓贫”。按理说,长平距离赵都邯郸不过200公里,而距离秦都咸阳在400公里以上。战场态势应是赵军以逸待劳,而秦军远道而来,粮刍辎重补给维艰才对。但实际情况却截然相反,长期的重兵对峙给后勤带来的压力,竟然成为压垮赵国的最后一根稻草!

虽然在当时的说客口中,和平时期的赵国“粟支数年”,但赵国的农业仍不及魏、齐、秦等国发达。一方面,长平之战前秦国已拥有关中、四川、江汉和河东四大粮食产地,其中主产地关中的土地质量被《禹贡》评为“上上”;而赵国主要粮食生产区,包括晋阳为中心的太原盆地和邯郸为中心的漳滏流域,只被《禹贡》评为“中中”。这是赵国农业比之秦国的先天不足。

另一方面,商鞅变法将“耕战”确立为秦国国策,将农业生产提高到了最高战略位置。但赵国并不如秦国一样重视农业,就连赵武灵王的变法,也未见涉及农业生产,所以后代文献称赵国“商贾错于路,诸侯交于道。然民淫好末,侈靡而不务本”,国民的经商意识浓厚,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就说,“齐、赵设智巧,仰机利”,说明当时赵国商业发达,但农业相对滞后。这样一来,秦国的粮食储备远超赵国,按照《史记》的说法,“秦富十倍天下”。不唯如此,自公元前290年魏国将河东(今山西西南部)400里之地献给秦国,这一春秋霸主晋国起家之地,经过秦国30年的苦心经营,到长平之战前,已成为秦军在山西东南与韩、赵作战的后勤基地,秦国可以将大量粮食沿渭河、黄河、汾河通过水运(古代效率最高的运输方式)从关中运到这里再转运前线,从河东向长平前线运输粮食,距离不足200公里,与邯郸到长平距离相当,而交通状况比起需要翻越太行山的赵国则要好得多。

结果,在综合国力的比拼中,赵国败下阵来。在赵军垒壁的重要据点大粮山,相传廉颇在此唱筹量沙以迷惑秦军,已经反映出赵军前线粮食的匮乏。在本国粮食储备已不足以供应长平前线的情况下,赵国被迫向富庶的齐国求援,齐王建五年(公元前260年),“赵人乏食,请粟于齐,齐王弗许”。两国原本关系良好,前不久的公元前265年,齐师救赵,挫败秦军,但做出救赵决断的齐襄王次年去世后,齐王建年幼,其母君王后听政。从这时起,齐国彻底失去了威王、宣王时代的大国雄心,直到灭亡的几十年里都在奉行“事秦谨,与诸侯信”的混日子战略,置身战国旋涡之外而求一时苟安,在赵国“百万之师折于外”的严重时刻,竟然见死不救。

临阵换将的背后

国内乏粮,外援无望,赵国已经无法继续进行战争,前线赵军面临无粮而不战自溃的危险。所以,就赵国的军事抉择而言,国家经济状况无力支撑持久防御,撤退则很有可能不战自败,相反主动攻击或有一线“胜”机,即使战败也可与敌有生力量同归于尽,远胜不战自败。主动攻击,突然变成了一个无奈的选择。

但是,面对赵王的谴责与督促,廉颇仍旧坚持持久防御战略不变。从公元前283年因战功封上卿算起,廉颇已经做了20多年大将,军事经验极为丰富,被后世认为是“战国四大名将”(白起、王翦、李牧、廉颇)之一,他当然清楚主动攻击无异于孤注一掷的赌博。长平战场上的态势对赵军极为不利,地利尽失。秦军屯兵于战场西南的山谷之中,地势险要,其势犹如掘坑待虎,而赵军驻扎大军于长平以北的平原地带,无险可凭。秦出山谷攻赵易,赵入山谷图秦难。赵大军如若入山谷攻秦军,秦军只要封闭山谷,断赵军后路,数十万大军便会成为瓮中鱼鳖。但廉颇只需要考虑战场本身,赵孝成王却要考虑整个国家,所以让“坚壁不敢战”的廉颇“下课”就变成了必然的选择。应该说,廉颇还是识时务的,几十年后,另一位名将李牧抗命的结果就是丢掉了性命。

“知兵之将,生民之司命,国家安危之主也。”作为战国名将,廉颇是赵国军界的翘楚。昔日与廉颇齐名的马服君赵奢当时已经去世,至于另一位战国时期的风云人物,以“火牛阵”破燕复齐闻名的田单,当时虽然也在赵国,但毕竟还是客卿的身份,按照《战国策》的说法,赵奢就认为田单不但不知兵,而且还终究是齐国宗室,不会全心效忠赵国,因此田单没有得到足够的信任,只统领赵军攻取过燕国的几个小城。

外人不足恃,尚有宗室可用。赵国军制的一个突出特点,就是有任用宗室为将统兵作战的传统。根据《史记·赵世家》的记载,自赵烈侯起共有31位将领,其中有12位是赵氏族人,几乎占去40%,比例相当惊人。当年赵武灵王攻中山,即以公子赵章将中军,宗室赵袑将右军,宗室赵希将胡、代兵马,一举灭亡作为心腹之患的中山国。

此时,作为赵氏宗室的赵括,头顶名将赵奢之子的光环,又有“精通兵法”的名声,在“将二代”之中自然属于佼佼者之列,偏偏秦国派出的间谍也释放出了“秦之所恶,独畏马服子赵括将耳”的谣言,遂让赵孝成王下定决心,以没有实战经验的赵括代替廉颇出任前线主将。

随后的故事众所周知:公元前260年,赵括抵达长平走马上任,立即全面改变了廉颇的防御战略,修改了军法,更换了一批将领。最后,轻敌冒进,中计被歼,45万赵军全军覆没,引发了一场几乎招致亡国的灾难,令赵括身死之后徒留一个“纸上谈兵”的误国骂名。

诚然,赵括为将,确有其取败之道,譬如贪功逞强而刚愎自用,但他上任本身就意味着只能靠战场上迅速决战求得生机的赵国,将一位愿意出战的将领替换下了不愿出战的将领。事实上,赵括既没有机会制造战机,也没有时间从容运筹,而廉颇旧有的固守战略势必为主动出击的新战略所取代。然而,令人无可奈何的真相却是:如果野战能够获得对秦军的胜利,身为名将的廉颇又为什么要忍受“不敢战”的骂名避战死守呢?或许,赵军战败的命运,在长平战场赵军缺粮的那一刻,就已经注定了。

(摘自《看不够的中国史》 四川人民出版社/出版)